紫砂为什么会有这么丰富的造型样式,这么丰富的造型样式是如何形成的?紫砂艺人的设计思维方法是怎样发展的?石瓢在紫砂壶类中,是一个很具代表性的造型样式,深入分析可能会对我们有所启发。
石瓢壶的传统说法是陈曼生设计的,但从文献来说,现有传世的文献都没有“石瓢壶”的记载。其文献有:
一、1813年农历四月二十日,朱石梅摹仿,郭频迦题签的《茗壶二十品》,记载了陈曼生设计的二十款壶,其中有 “石銚壶”、“匏瓜壶”、“葫芦壶”,却没有“石瓢壶”。此书成书时,陈曼生还在溧阳。(见《紫砂壶全书》129页)
二、1909年版《虚斋名画录》,摹印了庞元济(1864——1947)收藏的八件曼生壶式,有一款和“瓢”壶相像的壶。
三、1937年版《阳羡砂壶图考》刊发了八件曼生壶式,没有“石瓢壶”(见《紫砂壶全书》135页)
四、1988年台湾潘燕九先生著《诗书画印带茶香别册·刀书茶趣》载有《十八学士图》,也没有“石瓢壶”。(见《紫砂壶全书》120页)
五、《紫砂春秋》刊登了上海学者郭若愚先生所考证的曼生十八式,依然没有“石瓢壶”。(见《紫砂壶全书》120页)从现有实物看,与石瓢壶有点关联的紫砂实物,有五件:
一、石铫壶,杨彭年制,陈曼生铭,壶铭:“铫之制,抟之工;自我作,非周穜。”从文献看,郭若愚与朱石梅都把“石銚壶”列为第一壶式。
二、石銚提梁壶,杨彭年制,陈曼生铭,铭文“煮白石,泛绿云,一瓢细酌邀桐君。”壶为上海唐云先生收藏。和此壶铭文一样的还有收藏于上海博物馆的提梁瓢壶。(见《中国紫砂茗壶珍赏》87页)一壶铭用于两款壶名不同的壶,说明两壶都与“石”和“瓢”有关,是“石瓢壶”内在意蕴的心声。
三、半瓢壶,杨彭年制,铭文:“曼公督造茗壶第四千六百十四。为庠泉清玩。”此壶收藏于上海博物馆。(见《中国紫砂茗壶珍赏》89页)
四、瓢壶,杨彭年制,陈曼生铭。铭文“不肥而坚,是以永年。曼公作瓢壶詺。”它很像《虚斋名画录》中的一品,却不在任何文献记载之中,但人们都把它作为陈曼生创作石瓢壶的实物。
五、石瓢壶,杨彭年制,瞿子冶书画、陶刻。铭文:“冬心先生,余藏其画竹研,研背有竹一枝,即取其意。板桥有此,一纵一横,颇有逸情。子冶藏板桥画,盖仿梅花盦者,仿梅道人子冶。”壶把下印“彭年”,壶盖铭“宜园”,壶底印“吉壶”。现收藏于上海博物馆。(见《中国紫砂茗壶珍赏》89页)
从文献,从实物看,石瓢壶都是从“石銚壶”、“半瓢壶”、“瓢壶”、“石瓢壶”一步一步演化而来,而“石銚壶”是从宋代周穜送苏东坡“石銚壶”,东坡为之作歌,
后到清初,周送苏的“石铫壶”为诗人、书画家尤荫收藏。于是有了陈曼生“铫之制,抟之工;自我作,非周穜”的故事,并由此慢慢演化为“石瓢壶”。为此,我曾做考证“石瓢壶伴着东坡诗风来”,因之,第一款名实相合的石瓢壶是杨彭年与瞿子冶合作的“子冶石瓢”。
陈曼生从苏东坡、尤荫的故事得到灵感,设计过“石銚壶式”、“瓢壶式”、“匏瓜壶”等,瞿子冶和杨彭年创作了“石瓢壶”。在陈曼生与瞿子冶之间,杨彭年经历了从“石銚壶”、“瓢壶”到“石瓢壶”的全过程,因之可以说随着陈曼生、瞿子冶的直接参与,石瓢壶在艺人杨彭年手中从草创到完成,壶名从小名(石銚壶)到大名(半瓢壶、瓢壶)再到学名(石瓢壶),成为“文人与艺人牵手”的结晶。
由此我们可以说,石瓢壶的经典之作,一是“子冶石瓢”壶,二是“景舟石瓢壶”,其他丰富多彩的石瓢壶都是在这两款壶基础演变的。有人曾以书法作比,说“子冶石瓢”瘦劲挺拔,似中宫收紧、法度森严的柳体,而“景舟石瓢”则是雍容大度、中正丰腴的颜书了。此比很值得玩味。